用毛发说出毒品的秘密
2019-03-14
吸没吸毒毛发说了算
“我已经戒毒了,这次只是因为感冒咳嗽喝了点咳嗽药水,才会尿检不通过。”一天,毒物化学实验室里来了一个大声喧哗的被检者。这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子名叫罗刚(化名),2年前,曾因为吸毒,被处社区戒毒。
罗刚爱好打麻将,事发前他就是因为被人举报聚众赌博,而被警方抓获。警方在被抓获的“赌徒”中发现了多名在册的吸毒人员。
多名有吸毒前科的人员聚集在一起,会不会也有吸毒的嫌疑呢?为此,警方对罗刚等人进行了尿检。罗刚和另一名女性牌友的尿检结果都呈阳性。
知道自己将因此被强制戒毒,罗刚大喊冤枉。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随身携带的咳嗽药水,声称自己是因为之前刚刚喝了药水,所以才会尿检呈阳性。
罗刚到底是再次复吸还是误服了咳嗽药水呢?民警决定让科学说话,于是,罗刚被带到了司鉴所。
法医剪下了罗刚2厘米长的头发。“一个人平均每个月能长1厘米的头发,2厘米的头发能反映他近2个月来的身体状况。”司法部司法鉴定科学技术研究所法医毒物化学研究室副主任法医师施妍向记者解释说,海洛因与某些咳嗽药水确实都能产生让尿检呈阳性的代谢产物,但两者的代谢物却有着明显的差别,咳嗽药水的代谢物是可待因和吗啡;而海洛因的特征代谢物是单乙酰吗啡。毛发鉴定能准确分析出代谢产物的种类,从而甄别是否吸毒成瘾。
1个多小时后,罗刚的鉴定结果出炉了,他的头发中检出了单乙酰吗啡,由此说明他在近2个月内吸食了海洛因。看到了这个结果,罗刚不再说话,低下了头。
毛发鉴定技术不但让瘾君子无所遁形,也帮助不少误食者洗清了嫌疑。
本市某航空公司对空乘人员进行例行的尿检时发现,一名空姐和一名空少的尿检呈阳性。因为有吸毒嫌疑,两人被航空公司停职,眼看前途一片黯淡。
但两人却坚称自己没有吸过毒。于是,他们被带到了司鉴所进行毛发鉴定。鉴定的结果显示,在他们的毛发中并未发现吸毒的痕迹。法医分析,之所以尿检呈阳性,可能是他们误食了一些含有罂粟壳之类添加剂的食物。这时两人想起在尿检前,他们都吃过麻辣烫。
司鉴所的这份鉴定报告终于证明了两人的清白,两人不禁喜极而泣。
毛发鉴定破解吸毒认定时效难题
上世纪80年代开始,各类新型毒品逐渐流入国内,吸毒人员的数量逐年递增。“血液中的毒品结果呈阳性只能表明嫌疑人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内摄入过毒品;尿检结果呈阳性,表明了嫌疑人在最近几天接触了毒品”,原司法部司法鉴定科学技术研究所所长、党委书记,研究员,法医毒物化学专家沈敏发现,不同的人体检材对毒品的检测有效期不同。“比如血液中毒品最快代谢完毕,一般只有几个小时。尿液中的毒品也会在几天内代谢完毕。”沈敏说,一旦过了时效,吸毒的证据便无处可寻了。这成了打击吸毒行为一个很大的软肋。
为此,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沈敏团队开始进行大量实验,成为国际上最早开始研究毛发毒物分析的群体之一。
经过二十几年的研究,法医们终于取得突破——他们发现毒品在通过血液循环之后会进入毛发,并且能够在毛干上长期稳定地存在。“头发差不多一个月生长1厘米,三十厘米的长发我们进行分段分析,就可以查出头发主人2~3年的用药信息。”司法部司法鉴定科学技术研究所法医毒物化学研究室副主任向平这样介绍,她也是国际毛发检测协会(SO-HT)在中国唯一的成员。
在国家、上海市多项项目的支持下,沈敏团队历经20年的探索研究、技术创新和应用实践,建立了毛发中痕量精神活性物质原体及代谢物的鉴定及评价体系,推动国际毛发分析技术的进步和发展。从单一的毒品检测,到能够检测出人体内八十多种毒药物成分,小小的头发丝,正在揭开越来越多想象不到的秘密。2017年4月1日,最新的《吸毒成瘾认定办法》开始实施,规定了把毛发当中检测毒品,作为认定吸毒成瘾的标准。这也意味着,毛发毒物分析可以作为证据进入到法律实践当中去。
毛发毒物分析,精准揭露了吸毒者的谎言,加大了基层民警打击毒品的工作效力。据司法部司法鉴定科学技术研究所法医毒物化学研究室副主任刘伟介绍,上海是最早开始将毛发鉴定引入毒品成瘾认定的城市,目前平均每年司鉴所要接受委托毛发鉴定5000例以上,检出毒品阳性率在80%左右。
目前,司鉴所已经完成了毒驾认定的域值界定,并与上海交警部门一起制定了各类毒驾检测的标准,为今后毒驾入刑奠定了技术基础。
新型毒品引发次生犯罪
这些年来,各种新型毒品层出不穷,不少毒品无色无味,遇水即化,但它的背后往往隐藏着另一种罪恶,“神仙水”就是其中之一。
几个月前,有一个女孩来到司鉴所求助,她认为自己遭遇了迷奸。原来,女孩和几个朋友一起去酒吧蹦迪。在一杯酒下肚后,第二天她就在宾馆的床上醒来,与她一起的,还有一个男性朋友。
据这个男性朋友说,两人昨晚都喝多了,所以酒后乱性,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女孩努力回忆前一天的情况,却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好像自己确实喝酒喝断片了,女孩只能自认倒霉。
然而,几天后,女孩却渐渐回忆起当天的情境,她越发感觉不对劲。女孩表示,当时她只喝了一杯啤酒就不省人事,她怀疑这杯酒中被下了药。
于是,她向当地警方报案,称自己遭遇了迷奸。但此时,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几天,即使存在迷奸的物质,也已经被人体代谢掉了,做尿检没有意义。
毛发鉴定成为了女孩最后的希望。根据头发的生长规律,女孩在事发1个月后,再次到司鉴所进行采样鉴定。
鉴定的结果显示,在女孩近一个月内,确实接触到了一种致幻类的毒品,它也被称为“神仙水”“迷奸水”。女孩头发中有一段GHB的含量是基础值的两到三倍,从而证明了女孩确实接触过“神仙水”。
愿景:
拓展毛发毒物鉴定的新领域
除了成人的毛发鉴定,司鉴所已经将毒物鉴定的范围延伸到了胎毛,这就为受母婴传播导致毒瘾的婴幼儿早期干预赢得了时间。
上海儿科医院就曾经接生了这么一名男婴。孩子出生后,医护人员发现这个孩子特别吵,“其他新生儿的吵闹往往是有原因的,或因为肚子饿或者尿湿了,但他不论是不是吃饱了,都表现得很焦躁,情绪波动特别大。”医护人员立即询问了男婴的亲属。经过了解,男婴的母亲是个吸毒人员,在怀孕期间也没能戒除毒品。
担心男婴在母体中也受到了毒品的侵害,医院将男婴送到了司鉴所。法医从男婴头上小心地剪下了一簇胎毛,在他的胎毛中检出了冰毒的代谢物。由于胎儿大约在4个月后开始长胎毛,因此证明了这个男婴在胎龄4个月到出生都通过母体吸食了毒品,认定其已经吸毒成瘾。而他在医院的吵闹,是一种吸毒戒断症状。得到了这个结果后,医院立即对该男婴进行了早期干预。
尽管,司法部司法鉴定技术研究所的毛发毒物研究已经走在了国际前列,完成一次鉴定的时间也从原来的2天缩短至2个小时左右,大大满足了目前司法需求。但向平却并不满足目前中国对于毛发毒物研究的现状。她指出,毛发毒物研究领域尽管有了顶尖的研究成果,但我国相关科研鉴定机构的分布并不均匀,能力也有所差异。
向平同时指出,毒物的毛发鉴定还应扩展应用领域。向平告诉记者,我国现在的毛发鉴定还仅限于吸毒成瘾的认定,但在国外,毛发鉴定已经拓展到了毒品脱瘾领域。她进一步解释说,当一名吸毒人员在社区戒毒期间或者戒断后,为了确保戒毒成果,我国相关部门往往采用飞行抽查的方式进行尿检。而这一方式存在偶然性,会让戒毒人员存在侥幸心理,但毛发鉴定则能准确地判定戒毒人员在一段时间内真实的身体情况。
此外,公司高管、货车司机、飞行员、公职人员等特殊人群也应被纳入到毛发鉴定的常规范畴内。“比如巴西已经实现了对货车司机进行毛发鉴定验毒的全覆盖。”向平认为,随着我国毛发鉴定技术的不断发展,以及社会认可度的不断提高,对特殊人群的毛发进行例行鉴定也将有望成为现实。